【短篇·钗素】上钩
【短篇·钗素】上钩
莲香绕池三千缕，清风化蝶雨中曲。
原本是入了夏的炎热季节，今日却不见了那灼人的日头，泛在池塘里映出点点波光。此刻灰蒙蒙的天气，正昭示着一场云雨的到来。
长廊边，凉亭外，却有一人，坐在偌大的池塘边，一袭素色长衫，雪发散肩，手中执一长杆，杆上系一长线，落入水中，竟是在悠哉悠哉的钓鱼。
风起，吹起塘边繁花青叶，那人却不为所动，仿若坐在那里睡着了般。不过那人坐在那倒也似乎是真的有些累了，歪斜着身子，一只手支着腮，半垂着眼眸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钓竿，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又没什么精神的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素还真啊，你怎么还坐在那钓鱼啊。要下雨了，回去吧。”
正当素还真沉着眼皮，感觉自己就要睡着了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声音。素还真回头，就见屈世途自长廊另一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叫唤着他，素还真便摇了摇头，说道“不急不急，待我钓上鱼来，自会回房。”
“什么不急。”屈世途没好气的说道“这快下雨的天，难道还要我给你一直撑着伞吗？”
“哎呀，好友若是想一直给我撑伞，也未尝不可啊。”刻意忽略掉屈世途话中的重点，素还真半开玩笑的说道。屈世途让素还真给磨的没脾气，正还想再说点什么，素还真又道“好友别急嘛，你回屋就好，我自有分寸。”
“什么自有分寸，你整天想一出是一出，我……”
“好啦好啦，我待会儿就回去了，不会让自己淋着的。”没等屈世途说完，素还真便开口说道。心知这素还真心中估计自有一番计较，屈世途虽也担心他淋坏了会生病，不过听他此番话也实在无可奈何，一边将伞放到他旁边，絮絮叨叨着再过多久雨就要下来了你去后边凉亭避避也好一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一边回身离开，也不知素还真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天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素还真依然是坐在池塘边，不声不响的看着手中的鱼竿。不过多时，脸上便忽的落下一滴冰凉。
素还真一怔，抬头，那一滴冰凉仿佛是点燃了一根引线，继而便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雨水滴落池塘，泛起一串一串的涟漪，落在青石地板上，滴滴答答，犹如奏响了一曲婉转琴音，绕梁不绝。
“哎呀，这雨，还真是说来就来。”素还真坐在雨中，苦笑了一下，却也不急着去避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他一头长发与一袭长衫。他神色却不见狼狈，只在心里叹道，估计回去又要挨好友的骂了。
放下鱼竿，素还真侧身正想拿起屈世途留下的那把伞，却在拿伞的那一瞬，头上雨滴竟不再下落。素还真一怔，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浅色长袍，再往上看去，是一张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手中撑着伞，正好遮在了他的头顶。
“哎呀，小钗。”素还真一见是他，笑了笑，接着说道“是好友让你来的吗？”
叶小钗低头，看向素还真。听到他的问题，摇了摇头，接着蹲下身，抬手，将他因淋湿而贴在面颊上的散碎长发拨开，继而，素还真便听到了心音。
（下雨了，回去吧。）
素还真一听，笑道“还说不是好友让你来叫我回去的，说的话都一样。”
说着，素还真便重新拿起鱼竿，不再看叶小钗，继续回头看着被雨水惊起一串串涟漪的池塘，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叶小钗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用心音道，那你何时回去？
素还真侧头看了看举着伞的叶小钗，想了想，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撑伞就行。”
巧妙的回避了自己的问题，叶小钗皱了皱眉，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怎样回话，过了半晌，又不死心的说道，你衣服湿了，不回去换的话，会生病。
“素某无事。”素还真说道“倒是你，这么一直蹲在旁边给我举着伞，太累了，回去吧。”
叶小钗沉默，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这雨，鱼不好钓。
雨点打在屋檐瓦片上，与水声混淆，在耳边滴滴答答的回响着，叶小钗的心音却是无比清晰。素还真听叶小钗这样说，笑着摇摇头，继而煞有介事的回道“耶，小钗，此言差矣。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这鱼啊，总是会钓上来的。”
愿者上钩，谁又是愿者？
叶小钗的口气带了丝不悦，素还真当然也听出来了，他也知叶小钗是在担心自己，心中有点暖意，却还是不动声色，将自己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拨到耳后，淡然的看着面前的池塘，说道“哎，劣者只是淋了一点雨罢了，钓上来一条我就回去好不好？”
素还真口气轻柔，倒像是在哄叶小钗了。叶小钗听了，不禁心叹这素还真还真是任性，思虑片刻，忽然心中一动，看向身侧的人，说道，素还真，你说的，钓上一条就回去。
“当然。”素还真也没有多想，看着眼前被雨水模糊了的池塘，淡淡的答道。
但下一秒，素还真就愣了。
叶小钗忽然将手中的伞塞到素还真手中，让他即使不拿着也能被伞遮着淋不到雨，然后在素还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叶小钗忽然就跳入了那雨中的池塘。
“……？”
人落入水中，溅起了一朵巨大的水花。有水滴溅到素还真的脸上，伴着雨滴，模糊了他的视线。
“叶小钗……？”
素还真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却见叶小钗一手拿起他垂在水中的钓钩，心中如泛起了水中被雨点激起的涟漪一般，响起了他那温和的心音。
（鱼儿上钩了，你可愿随我回去了？）
怔征的看着眼前的叶小钗，素还真心头一抹异样的情绪划过，暖意弥漫，却又有些茫然。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耳边雨声愈加的模糊，叶小钗那清澈的目光却愈加清晰了。
最后，素还真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憋出了一句话，偏开视线有意的避开叶小钗的目光，低声道“叶……叶小钗你……唉……劣者说你什么好……”
（愿者上钩罢了。）
叶小钗温和的心音仿佛是雨滴，不停的在素还真心中荡起一串串的涟漪，素还真心里一滞，接着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匆忙拿起伞，蹲到池塘边，正如方才的叶小钗一样，给站在池塘中浑身湿透的他遮住雨，低头看向他，一时无言。而叶小钗也只是抬手，轻轻抚上素还真被雨水晕染的愈发柔和的眉眼，继而说道，你都钓到我这么条大鱼了，还不回去？
被叶小钗这句话惹得有点想笑，素还真“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小钗，你故意的。”
（本来就是故意的。）
叶小钗直言不讳的说道。言罢，他脚下一施轻功，重新落回岸上来，拉住素还真的手，没有说话，只沉默的看着他。
被这双眼睛盯得着实难受，素还真未拿伞的那只手只得推上他的后背，强迫他转过身去，将他往前推去，一边推一边道“好啦好啦，我随你回去换衣服就是了，劣者只是觉得就淋了点雨无事嘛。”
（你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好在有你当回事啊。”素还真笑了。叶小钗知他是在玩笑，却冷不丁忽然回身，而素还真方才在他身后推他，叶小钗这忽然的一停，素还真由于惯性，未待反应过来便一下子撞到了叶小钗的身上，另一只拿伞的手一松，伞斜斜的便要掉下去，还好被回身的叶小钗及时拿住，才避免两人再次暴露在雨中。而另一只手则揽住作势要摔倒的素还真，心音问道，没事吧？
因及时扶住叶小钗的手臂，素还真险险的站稳，接着口中忽然“哎呀”了一声，叶小钗心里一紧，忙问，怎么了？
“无……无事……只是劣者好像……脚……脚扭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头，素还真低声说道。叶小钗看着素还真，沉默了良久，心音道，我背你回去。
“啊？”素还真一愣。
上来。叶小钗已经转身背对他弯下腰了。
“哦……哦。”
-
回房之后的素还真又是推又是搡的将叶小钗赶到门外，让叶小钗不用留在这赶紧回去把自己的衣服也换了去。此时天已近夜色，雨也渐渐的停了，叶小钗被素还真推出门外，只得站在门口，看着屋里亮起烛光，透过门看着那人的剪影，摇摇曳曳的映在门上，倒也成了一番景致。
素还真在里面换衣服换了一半，不经意朝门口一看，便瞧见了门外那一道身影，仍执拗的不肯离去。素还真无奈的一笑，有些踉跄的走到门口，因脚扭到的关系，素还真只能靠着门坐下，然后隔着门，对门外那人道“我都回屋了，你怎么还站在这。你衣服也湿透了，回去换衣服吧，不用担心我。”
门外那人没有做声，过了半晌，心音传来，那人道，你脚还好吗。
素还真一愣，接着笑道“素某无事，涂点药就好了。”
（没事？所以你坐在地上？）
叶小钗语带不悦，素还真苦笑“素某又不是没受过伤，这点小问题没事的。”
屋外那人又是一阵沉默，素还真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正想说什么，却见叶小钗似乎也坐下了，一只手撑着门。看着映在门上那只手的阴影，素还真鬼使神差的也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贴到到门上，正好覆在了叶小钗的手上。
掌心的温度自薄薄的一层窗纸传递过来，门外那人似乎是一愣，继而用心音低低的唤道，素还真。
“嗯，我在。”素还真垂了垂眼帘，看着两人相对的掌心，也没过脑子，反射性的便应道。雨后的清风从未合的窗户扫进屋内，烛光摇曳，泛起阵阵莲香，两人就这样，搁着一道门，掌心相对，沉默不语，却又像是互诉了千言万语。
不知何时，方停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滴滴答答的落在屋檐上，像是在弹奏一首琵琶古曲。素还真似是被雨声扰了清梦一般，蓦回神，看向坐在屋外的那人，说道“小钗，下雨了。”
（还不让我进去？）
“素某还没换好衣服呢，你撑会儿伞。”说罢，素还真又觉得不对，接着又说道“你别坐在这里了，快回去吧。”
无妨。那人的声音温和而又坚定。一如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素还真听后，摇了摇头，连忙道“可是你，你还没换衣服……”
（不用换了。）
心音传来，素还真一愣，下一秒，一阵清风忽然扑面而来，眼前的门竟是被人给打开了。素还真有点没反应过来，换了一半衣服只着一件单衣的他只觉得有些凉意，下意识的抬手将衣领一收，维持着跪坐在地板上的姿势，抬头看向那不经同意便擅自将门打开的人。
“……？”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眼前忽然一阵眩晕，待回神时，却见眼前已覆下一片阴影，叶小钗竟就着自己跪坐的姿势将自己按倒在了地板上，一头雪白的长发散在地板上，原本穿在身上的单衣也因为忽然被人按倒，变成了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状态。
“叶……叶小钗？”看到对方眼中深沉宛若夜空的那抹黑色，素还真脑子这才稍稍转过弯来，继而有些懊恼的抬手，拽住叶小钗的衣袖。
“……你身上湿的！”
……这话着实很煞风景，但素还真还是不得不一脸嫌弃的开口说道。
（脱了就没事了。）
叶小钗回答的一本正经。
素还真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正当素还真思考该怎样反驳叶小钗的时候，那人湿热的气息却又覆了下来，素还真慌忙抬手抵住叶小钗胸膛，说道“你急什么！先把衣服脱下来！”
叶小钗沉默，不过倒也听了素还真的话，乖乖的坐起身，素还真没了他的压迫，也一只手撑着地板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叶小钗，素还真叹了口气，抬手，帮他解开衣领。
见素还真主动帮自己解衣服，叶小钗便住了自己的手，一双眼睛就看着眼前的素还真，仿佛入了神一般。素还真也没在意他的目光，一边帮他解着衣服，一边说道“你还说我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也是一直不肯回去换衣服，你若是想……”说到这，素还真脸一红，接着又说道“回去换了衣服再回来就是了，我又不会跑了。”
将叶小钗湿淋淋的外衫脱下放到一旁，素还真的手顿了顿，又去解他的里衣。此时的素还真一头长发散在肩头，身上仅穿的一件单衣也因为刚才的各种挣动要掩不掩的胡乱遮住身体。而当素还真的手无意间划过叶小钗胸口的时候，叶小钗忽然一把抓住了素还真的手腕，素还真一愣，抬头看向叶小钗，却听叶小钗的心音道，素还真……我觉得你在勾引我。
素还真愣了愣，眨了眨眼，继而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后，呲牙，怒了。
纵然两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素还真到底还是脸皮薄，叶小钗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素还真脸都要烧起来了，可当他怒瞪叶小钗的时候，却见他一脸坦然，丝毫没有轻薄之意，才心道这人本心思单纯，只不过是把想法说出来罢了，并非有其他之意。这么想着，素还真却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变的有些粗暴，拉扯着叶小钗里衣的衣带，淡笑自嘲般的低声道“勾引又怎样？你受得住吗？”
哪知他只是低声的自言自语，却还是被叶小钗听的清清楚楚，于是正当素还真扯着叶小钗里衣的衣领要拉开的时候，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叶小钗竟直接双手一揽，将他打横抱到怀里，起身朝床榻去了。
被叶小钗放到床榻上，紧接着眼前一片阴影压下，素还真甚至能清晰的看到那人睫毛的颤动，扫过脸颊，有些痒。
（受不住，你可后悔了？）
那人的心音传来，又如方才池塘边，小雨滴答，淅淅沥沥的弥漫了一池心绪，在心中搅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素还真看着眼前那人离得极近的清澈目光，怔了半晌，接着笑了起来。
“不后悔。”
他抬手，揽住身上那人的脖颈，微微抬头，便吻上了那人带着湿热温度的唇，唇齿莲香之间，他的声音宛若轻吟一首月下诗，随着一场忽至而来的夏雨纷纷，搅乱了一汪池水，继而耳中就只剩下那人沉沦前的最后一声笑叹：
“素某只是……愿者上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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