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堡里的老鼠厨_

ao3:louisxvi

【APH·仏英】Seaport

【APH·仏英】Seaport

设定:医生x士兵,背景原型有历史史实但与现实无关,有自己的杜撰【☆】
完全给自己发糖胡写八写系列,常识也是一团糟,如有不适请不要犹豫赶紧点叉,谢谢配合。
有米英亲情向注意【☆】 
其实这是作为@_鹤归来 普洪糖的回报【x】

最后,圣诞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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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瑟低下头,将左手中指上的戒指抵到唇边。阳光穿过五指,洒落指缝间的淡金,他就好像是在吻着那个人的手,那只将这戒指亲手为他戴上的手。

1

  亚瑟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安稳的觉了。

  耳边总是会传来飞机从头上飞过的轰鸣声音,以及爆炸声,呼喊声,哭叫声,浑浑噩噩地撕扯着神经,直至最后几乎要麻痹大脑。亚瑟已经忘记这是第几天了。开始的时候,他会数着,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然后是第十天,第二十天,第三十天,第四十天……最后他忘记了日期,也忘记了时间,只分白昼与黑夜,以及这随时随地便会突然落下来的火焰死神,一点一点消磨着曾经永远坚信着的渺小希望。

  渴望着胜利。

  不止是他,整个王都,整个国家的人都渴望着胜利。首相的广播鼓舞着人心,可是再坚强的意志力也总有消磨殆尽的时候。

  亚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侯。

  王都内已经许久见不到明媚的阳光了。就连皇家教堂的尖顶都不再散发光辉。而敌军的战机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占领了阳光,变化为了乌云,还时不时降落着冒火的大雨。

  亚瑟是就是这样在睡梦中被轰鸣声惊醒的。

  刚醒来的时候,亚瑟还愣怔了一下,但待他发现自己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的时候,他仿佛忽然清醒了一般,一个激灵便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他才察觉自己是倚在屋内落地的玻璃窗上睡着的,怪不得耳边一直嗡嗡嗡地吵闹个不停。

  即使知道这里现在十分危险,但他在确认自己完全清醒后,还是跑到了此时弥漫着呛人硝烟味儿的大街上。然而他才刚跑没几步,身后便有一个人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硬生生地给拉了回去。

  亚瑟还没反应过来,匆忙回头,金色的刘海有一瞬间遮挡了视线,然而王都的大雾还并没有浓厚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他定了定眼眸,还是看清了那人。

  “阿尔……?”待看清那人的样貌,他竟一时之间无法做出反应,只得愣怔着开口,缓缓地吐出那人的名字。诧异与一丝不合时宜的激动涌上心头,但他却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不动声色。

  而那人则是沉默地朝他摇了摇头。

  亚瑟明白了他的意思。的确,这个时候,忽然跑出来,跑到大街上,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当然,待在楼里也并不见得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就是了。

  阿尔不由分说地便把亚瑟拉到了附近一个看起来还算安全的地铁站内,待两人停下脚步,阿尔仍是没有说话,而是首先自顾自地四处观察着这里有没有什么危险,亚瑟则是侧头看着眼前的阿尔弗雷德,保持着沉默不语。

  似乎是注意到了亚瑟正在看着自己,阿尔弗雷德也停下了四处转悠的目光,转头迎上了亚瑟那双绿色的眼睛,好像是撞进了一整片草原。

  “你来做什么。”过了良久,亚瑟终于开了口:“王都现在这么危险,你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送死,你的脑子被炸弹轰烂了吗?”

  开口永远都是这么的刻薄,就连关心人都是一样的毫不留情面。

  “王都的轰炸已经好几个月了,我担心你害怕!毕竟我是hero,所以连忙赶回来保护你啦!”阿尔弗雷德一开口仍然是一股满满的欠揍气息。亚瑟皱了皱眉:“你就不该选择参军。而且,我也不害怕。”

  虽然他早就在听说美/国的援军驻扎王都附近的郊区之后就预感到会和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再次见面,但真到见到时,他还是产生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忧虑以及……郁闷。

  “什么叫不该来!这里都变成这样了本hero怎么能不过来看看呢!本hero可是要拯救世界的!”阿尔弗雷德一只手扬起来,仿佛是在宣读誓言,而另一只手则是用力拍了拍身旁亚瑟的肩,亚瑟连忙躲开,一脸厌恶地看着阿尔说:“闭嘴,我希望你刚才在街上就被炸死。”

  然而他话音刚落,耳边忽然就是一阵巨大的轰鸣,仿佛忽然发生了地震一般,地铁站上方的砖瓦开始不停抖落泥土,亚瑟一惊,刚想转身拉着阿尔跑,却忽然被那人给拉到了怀里,紧紧地护在了身下。

  一时间眼前尘土迷离,辨不清事物,只能听到耳边那已分辨不出是什么声音的巨大轰鸣,以及五脏六腑都要被搅乱的痛楚。

  仿佛是过了很久。

  待到脚下以及周围似乎是渐渐恢复了平静,亚瑟才缓缓地睁开眼,试图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能动,还好。

  正当他想直起身时,却忽觉自己身后一阵温度传来,亚瑟愣了愣,接着仿佛反应过来了一般,连忙回头,看向身后那人。

  额角流下的鲜血是亚瑟回头后看到的第一个东西。他反应了一下,接着连忙挣脱开身后那人的怀抱,转过身来,一手按住阿尔弗雷德的头部,另一只手拨开他散乱下来的额发,几乎是用气急败坏的声音说道:“你这白痴干什么啊!”

  “估计是这附近又被炸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阿尔弗雷德依然是无所谓的大笑。

  亚瑟气的很想现在就一拳揍上去。

  从军装里面撕下衬衣的下摆,给阿尔弗雷尔头部的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亚瑟说道:“待会儿得赶紧去医院……你这伤口是会感染的。”

  然而正当他给阿尔头上的绷带打完结,想要放下手来时,阿尔弗雷德却忽然抓住了亚瑟的左手手腕。亚瑟一愣,却见阿尔弗雷德眼睛紧盯着他戴在中指上的一枚戒指。

  察觉到阿尔弗雷德在看什么的亚瑟手忽然像被烫着了一般,猛地将手抽了回来,背到了身后。

  仿佛是在掩饰,又仿佛是在逃避。

2

  亚瑟很久没有进医院了。

  每次只要一进医院,亚瑟就会像出现幻觉一样脑中不停的回响着那个人的声音,絮絮叨叨得他快要疯掉,然而当那个声音真正消失的时候,他却拼了命地想要四处寻找。

  但是却哪也找不到了。

  阿尔弗雷德受的伤并不严重,一个护士给他消了毒,上了点药,嘱咐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毕竟,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伤员需要救治。

  亚瑟不喜欢医院。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喜欢。

  并不是先天便对医院有着不自然的恐惧感。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某一次打针,又或者是哪一次贪玩吃错了药。总之,只要一闻到医院的味道,亚瑟就会觉得自己的胃里在不停的翻滚。直到有一次,他在法/国的一所医院里,被人硬生生地从死亡的边缘线拉了回来。

  真的是硬生生。因为当时那所医院里几乎所有的医生都觉得他没有救了。一枚子弹虽然没有穿透他的心脏,险险地避开了那通常所说的致命点,但伤势的程度也让当时的亚瑟几乎是没有什么生机可言了。

  但却偏偏有一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地执着,在看到他之后,居然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那时他只是一个被派去驻扎在法/国军队里一个小小的士兵。亚瑟鲜少与当地人或者法/国士兵交流,一直在默默无闻地坚守自己的本职。因此他也丝毫没有想到会有人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的性命而担忧不已。但在生死一线之间,他浑浑噩噩地仿佛在一片陌生的语言中听到了自己本国的语言,那声音异常的急促,像是马上就要急哭了一般,似乎是在对他说,坚持住,不要死。

  最后,他还真的没死。

  他奇迹般地被救活了。救他的那个医生创造了医学界的一个奇迹。只不过在救他之前,那个医生似乎就已经很有名了。不仅仅是在法/国境内,就连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士兵,在来到法/国之前,也听说过这位天才医生的名号。

  而他,则是他的救命恩人。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3

  弗朗西斯这个人,怎么说呢。

  应该算是个好人。有的时候亚瑟回忆起他,也会这么觉得。因为他救死扶伤,不畏生死,大义凛然,舍己为人,英勇可敬……

  ……然而这些优点,在面对亚瑟的时候,却通通都变成了“听说”。

  亚瑟一开始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医生还是有些许的敬畏的。毕竟是个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人物。然而亚瑟在动过手术之后几天彻底清醒过来第一次与这个人正式会面后,感谢的话就完全被哽在嗓子里一点也吐不出来了。

  “讲真的,哥哥我这几天盯着你观察好久了,我觉得你长得倒是不错,就是那对眉毛太扎眼,有伪哥哥我的品味,所以我把它给剃了。”

  亚瑟真的是咬着牙才勉强忍住想揍他的冲动。

  那位大名鼎鼎的波诺弗瓦医生在进来后就开始喋喋不休絮絮叨叨了一堆有用没用的话对他从头到脚开始全方位的品头论足然后才想起来要询问他的名字。他冷冰冰地甩了一句“亚瑟·柯克兰”之后便躺下表示他想休息,继而在那人很识趣的离开后他立刻起身叫来护士要了面镜子。

  ……照完镜子后亚瑟更想揍他了。

  自己的眉毛怎么了!再怎么奇怪也比那家伙满下巴的胡子好看吧!亚瑟将刘海用力往下拽了拽,依然遮不住突然变细的眉毛那十足的违和感。最后他偷偷问一位护士要了一支眉笔,照着镜子给自己……把眉毛画上了。

  虽然有些潦草,但总比没有强多了。

  他的这一举动果不其然在那位波诺弗瓦医生第二次来的时候得到了激烈的抗议。那位法/国人咬着手帕表示他无法忍受这个人粗得不像话的眉毛。而亚瑟也终于明白他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是有多么的不靠谱。一瞬间曾经建立在他心里那些学术权威大名鼎鼎高深莫测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此时此刻他只想说一句话。

  他看着眼前那脑子里不知道装满什么奇怪生物的法/国人,低沉着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我觉得,在拯救我的眉毛之前,你需要先拯救一下你的胡子,波诺弗瓦先生。”

4

  英/国人觉得,可能就是自己那时当着那么多视大名鼎鼎的波诺弗瓦医生为偶像与目标的各种各样的医生护士们说出了那种话,因此就成功的引起了这位法/国医生的……怎么说呢,注意?

  不过大多数时候亚瑟觉得自己倒更像个医生手里的小白鼠。

  各种检查测试记录了将近好几个月,这几个月的时间亚瑟就在医院里浑浑噩噩地混了下去。

  而亚瑟和弗朗西斯两个人的关系也愈加的恶劣。

  亚瑟有的时候其实也搞不大明白,算起来,弗朗西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比起自己,那人的身份可谓是受到众人的极度瞩目的。自己一个小小的士兵,对他如此的态度,他居然还能忍得下去自己,实在是不可思议。

  虽然他在心里明白,自己不应该这么对弗朗西斯,但只要一看到他那张脸……亚瑟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而弗朗西斯对自己时好时坏的态度,唯一的答案,可能就是自己还有些用处吧。

  毕竟自己能够活下来,也算是一个奇迹,而医学上对自己的研究也始终是不曾间断。亚瑟有时候会想,或许等自己出院后,失去了研究价值,这个波诺弗瓦就和自己不会有什么关系了吧。

  ……也不一定……或许会伺机报复也说不定。

  于是这次亚瑟好像又料对了一件事情。在他出院回到军队后的某一天,弗朗西斯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营帐里。

  当时一走进营帐亚瑟便看到里面本应有好几个合住的士兵忽然之间就不见人影,而帐篷里却多了一张桌子和另一个人的时候,亚瑟的心情如同喝干了英/吉/利/海/峡里所有的海水一般浪涛汹涌,不,准确来说是翻江倒海。

  亚瑟只看了一眼那个家伙便立刻转身离开了营帐,经过一断充斥着咆哮和不可置信的询问后他才得知这个大名鼎鼎的法/国医生是特地跑到英/国军队里当军医的……不过他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他,亚瑟·柯克兰。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行军要一起走,驻地要一起住。

  亚瑟感觉自己头上要冒火了。

  他差点就没扛着自己的枪跑进帐篷里质问这个法/国佬究竟有何居心,谁料那人却一脸委屈地说哥哥我不是怕我的治疗有副作用吗!哥哥我担心你才来的小亚瑟你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亚瑟假装自己能无视弗朗西斯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奇怪称呼。

  当天晚上,亚瑟趁弗朗西斯睡觉的时候,把他的胡子给剃了。

5
  
  事实证明,大名鼎鼎的波诺弗瓦医生在被人剃了胡子之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是第二天早晨士兵们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以为是敌军来犯,结果走出来便看到营帐外有两个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其中一个人拿着一支枪,而另一个人则拿着两只针管。

  据说那天他们两个人整整互殴了一上午。

6
  
  其实如果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亚瑟也并不是像一开始的那样讨厌弗朗西斯了。

  再说这个人也的确很厉害……简直是伤员福星。有他在,士兵们甚至是可以无所顾忌地拼死战场。

  然而也只有亚瑟知道,每当深更半夜的时候,除了站岗士兵,就只有弗朗西斯自己一个人坐在营帐的简易桌前摆弄着药剂与针管,然后在本子上记录下密密麻麻的文字。甚至有好几个晚上连续的不眠不休,然后第二天又开始为新增的伤员医治。

  战争不曾停歇,也丝毫不见乐观。伤员有增无减,士气却有减无增。

  有天晚上亚瑟在睡觉前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走到一旁还在埋头苦干的波诺弗瓦旁边,犹豫了半晌,支支吾吾的开口说道:“那个,你……你不休息吗?”

  “小亚瑟在关心哥哥我?”弗朗西斯没有抬头,依然是在飞快地记录,声音却仍然是慢慢悠悠的带着一股法/国人天生而来的优雅。

  “谁关心你!怕你猝死以后大家以为是我谋害的而已!”亚瑟立刻反驳,接着不由分说将放置在桌前的那盏弗朗西斯临时借来的油灯吹熄。营帐内立刻陷入了黑暗,继而便毫无意外地传来了弗朗西斯的嚎叫声。

  “你这死眉毛干什么!哥哥我还有一段就写完了!……你居然还把灯拿走了!”

  “你这烂胡子还是乖乖去给我去睡觉吧!油灯你别找了我给藏起来了!”

  “你藏哪了!”

  “你是笨蛋?我藏起来了怎么会告诉你?”

  黑暗中弗朗西斯朝着亚瑟的身影扑了过去,谁知亚瑟一时之间竟没有站稳,两个人便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然后又撕扯着滚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亚瑟凭着自己作为一个军人多年训练的身体素质将弗朗西斯狠狠的压制在了身下,然后扯过被子将他连头蒙住,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一股胜利者的骄傲,“给我睡到明天日上三竿再起来!”

  “你想闷死哥哥我?!”

  ……说实话挺想的。被子里是那人有些急促的喘息声。亚瑟在心里默默地回答道。不过他还是将被子掀了开来,然而正当他掀开被子的时候,手上的力度稍稍一松,却给了身下之人有机可乘的机会,一个不留神,身子一晃,转眼间,方才明明还被自己压制住的人忽然一个用力将自己给翻到了下面。反应过来后的亚瑟刚想破口大骂,却忽觉那人的手揽上自己的腰,呼出的气息打在耳畔,莫名其妙升上的温度让亚瑟愣怔之间几乎忘记说话,然后便听那人在他耳边说道:“既然那么心疼哥哥我,不妨当回人肉垫子吧?”

  “谁心疼你这烂胡子?”亚瑟抬手便想挣扎,却忽觉身上那人的呼吸竟已渐渐平稳。

  居然睡得这么快。

  亚瑟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那人略长的头发散在亚瑟的脖颈间,有些痒。

  他果然是……累了。

  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亚瑟还是放弃了抵抗,任由弗朗西斯在自己身上沉沉的睡去。

  一夜无梦。

7
  
  有的时候,一场战争的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在察觉到敌军到来的时候为时已晚,巧妙绕过防线的敌军将法/国军队攻了一个措手不及。在此极度不利的情况下,法/国军队以及驻扎在此的英/国军队不得已只能向西边的海港撤退。

  而对于一个普通的人来说,战争所要面临的从来不是胜与败,而是生与死。

  弗朗西斯是在一片被血染红的草地里发现的亚瑟。那时亚瑟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估计其他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而生与死,从来都瞒不过一个医生的眼睛。

  弗朗西斯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医药箱,然后发现了亚瑟身上其他的伤口都还算好处理,然而最要命的是他的腿,居然一下子中了四枪。
  
  弗朗西斯心想这家伙不会是疼晕的吧?然而他也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想想而已。首当其冲的是先将子弹取出来……不过他好像没带什么能够起到麻醉作用的东西。

  嘛……反正这个人现在看起来也半死不活了……

  这么想着,法/国医生便毫不犹豫地开始直接动火动镊子。

  ……然而法/国医生低估了英/国士兵的活力。

  正当弗朗西斯看准地方一镊子下去的时候,亚瑟忽然猛地从草地上坐了起来,吓得弗朗西斯差点用镊子在亚瑟腿上划出一道大口子,如果真是这样弗朗西斯大概就要赶紧收拾收拾医药箱准备再见走人了。

  “你……你干什么……”

  亚瑟痛得脸色发白,几乎是颤着声音勉勉强强地发出音节,弗朗西斯却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惊中余波未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亚瑟,问道“你诈尸了?”

  “你才诈尸!你每天都在诈尸!”亚瑟身边没有可以丢到弗朗西斯脸上的东西,随手抓起一把杂草扔到了弗朗西斯身上:“老子一直活的好好的!腿动不了才躺这就是了!”

  所以你就直接睡着了是吗?弗朗西斯很想这么吐槽,然而他很清楚自己的本职工作,于是他选择沉默,低头继续动镊子。

  “你他妈……啊啊啊啊疼!”

  “就这么点疼都忍不了小亚瑟你还真是啊啊啊啊啊啊住手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

  此时在给亚瑟往外夹子弹的弗朗西斯忽然也开始惨叫起来,原因是亚瑟似乎是因为过度的疼痛而想要去抓什么东西,结果就抓到了……弗朗西斯的脸。

  亚瑟两只手抓……不,准确来说是掐住弗朗西斯的脸,又是捏又是扯,弗朗西斯的惨叫声连着亚瑟的惨叫声仿佛可以直接把敌军给招来。

  “放手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英/国傻子!”

  “那你倒是轻点啊啊啊啊啊啊法/国白痴!”

  “我倒是想轻啊谁叫你这死眉毛打仗不长眼子弹这么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谁叫你这烂胡子拿个医药箱居然不带麻醉剂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脑子里只剩下红酒了吗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人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人拿着镊子给另个人夹子弹,一个人为忍痛用力掐着另个人的脸。

  那场面岂止惨绝人寰。

  不过厉害的医生就是厉害,即使差点被亚瑟毁容,弗朗西斯仍是准确无误地将亚瑟腿上的四枚子弹全部取了出来,还顺便给亚瑟身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

  待将伤口包扎完毕,弗朗西斯忽然身子往前一倾,仿佛累瘫了一般一下子就倒在了亚瑟身上。

  “你这胡子又想干什么!”亚瑟怒道。

  “小亚瑟你知不知道哥哥我的这张脸有多值钱啊多少少女为了哥哥我的这张脸而大打出手啊,而如今你居然把他给毁了……你要负责啊!”

  弗朗西斯整个人都往亚瑟身上蹭了过去,亚瑟基本已经没什么力气去推开他了,只能任弗朗西斯像只猫一样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然后黑着脸问:“那你说怎么负责?”

  弗朗西斯眨了眨眼,似乎是没想到亚瑟居然会这么一本正经的回问他。

  过了半晌,他忽然抬手,捏住亚瑟的脸,说道:“哥哥觉得很不公平,你刚才都捏我的脸了,我现在要捏回来!”

  “好。”亚瑟爽快地让弗朗西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然后弗朗西斯忽然感觉自己的腿部抵上了一丝冰凉,继而他低头,发现不知何时亚瑟的枪口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腿上。

  “那你得让我在你腿上打四枪才算公平不是?”

  亚瑟一脸阴笑,看得弗朗西斯忽然觉得这鬼天气仿佛要入冬了,然后他忿忿不平地大声抗议:“哥哥我刚才那是在给你处理伤口!我是在救你!”

  “我不管!反正你这法/国佬刚才差点把我给疼死!”

  “小亚瑟你一点都不可爱!”

8

  最后两个人在互相的破口大骂中去了海港的医院。

  因为弗朗西斯以前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关系,医院将亚瑟安排在了一个很好的病房里。

  关于亚瑟的腿,应该来说是保住了。亚瑟曾偷听到弗朗西斯和医院里其他的医生说,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的腿。那声音简直不像他。低沉,而富有压迫力。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亚瑟不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

  包括之前,他用几乎是差到不行的态度去对待一个自己的救命恩人,虽然弗朗西斯不止一次骂过他忘恩负义,但他能感觉出来弗朗西斯似乎也从来没有真的为他的态度而生过气。

  那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要说两个人的关系,无论是在军营中还是现如今海港的医院里,那都是出了名的恶劣。

  弗朗西斯来到海港的医院后,就被各种各样的医生护士包围的团团转,来看他的时间也忽然少了下来。有的时候病房的门一打开,亚瑟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到的却只是过来查看的护士而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一瞬间,心情几乎可以用极度的沮丧来形容。

  然后反应过来的亚瑟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

  傍晚的时候弗朗西斯终于抽空过来了一趟。浅红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进病房内,亚瑟正低头翻看着随便问护士要来的一本书,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音头也没抬的说了句:“请帮我去把窗帘拉上吧。”

  进来的人默默地去把窗帘拉上了。

  然而那人在拉上窗帘后就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也没有过来询问什么。亚瑟心下诧异,便抬头朝那人看去。

  被淡色窗帘模糊的暖色光晕一时之间映入眼帘,那人将他那略长的金发束在脑后,不甚清晰的阳光在那个人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模模糊糊地似乎要消失在这泛着金色的空气当中。

  亚瑟第一次觉得这个法/国人简直是好看到不像话。

  怔了半晌,亚瑟才反应过来,连忙掩饰一般地低声咳了两下,继而抬头,仍是用恶劣的语气说道:“哟,每天都被人包围着的大名鼎鼎的波诺弗瓦医生,怎么有空过来了?”

  “小亚瑟你这话口气好酸哦。”

  “你大概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亚瑟将手中的书扔到床边的桌子上,而弗朗西斯则是转身走到床边坐下,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削了起来。

  “我看小亚瑟明明就是嫉妒我吧,每天身边都有那么多漂亮的护士小妹妹围着我转……”弗朗西斯漫不经心地开口,接着故意无视掉亚瑟那越来越黑的脸,笑着说道:“让我来猜猜啊……小亚瑟估计连恋爱都没谈过吧?”

  弗朗西斯此话一出,亚瑟立刻就涨红了脸,差点没将桌上的书朝弗朗西斯甩了过去,大声叫道:“你才没谈过恋爱!我,我……我当然谈过!”

  “真的吗?看起来不像啊?”弗朗西斯一听,立刻好奇地凑了过来,问道“那小亚瑟拉过女孩子的手吗?抱过女孩子吗?和女孩子接过吻吗?和女孩子做过……”

  “你怎么这么啰嗦!”亚瑟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你是探子吗来调查户口的吗?”

  “不……我只是觉得像你这种不懂浪漫的英/国人……没有和女孩子一直走下去的原因大概是不会做……”

  “闭嘴你这个卷毛怪!”亚瑟怒了。

  “那就是连接吻都不会咯?”弗朗西斯仍旧没有换个话题的意思。

  “谁说我不会!”亚瑟几乎要张牙舞爪了,“我我我明明很厉害的!……那……那种方面!”

  换来的是弗朗西斯一脸完全不信的表情。

  然后在看着离得极近的弗朗西斯那欠揍的表情之后亚瑟忽然不知道为何脑子就是一热,仿佛是极力的想要证明什么一般,鬼使神差的就忽然用力扯过了弗朗西斯的领口,头一偏,对着那张漂亮到不像话的脸,就吻了上去。

  空气间凝固了三秒钟。

  在接触到那柔软的触感之后亚瑟才忽然如梦初醒般地大惊失色,下一秒他慌慌张张地连忙推开了弗朗西斯,整张脸红的像个巨大的番茄,然后他抬头刚想急忙去和弗朗西斯解释什么,一个阴影却忽然压了上来。

  “还是哥哥我来教你吧。”

  他在恍惚间听到弗朗西斯似乎是在他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唇上那熟悉的温热忽然就再次覆了上来。

  亚瑟整个人都呆住了。

  反应过来后的亚瑟企图挣扎,却忽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腕被弗朗西斯抓住压在了床上,而另一只拼命推着弗朗西斯肩膀的手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最后亚瑟终于还是放弃了抵抗,任凭那人在自己的口中攻城略地。然而弗朗西斯似乎并没有简简单单就放过亚瑟的意思,亚瑟放弃抵抗的后果是那人居然越吻越深,直到亚瑟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整个人躺倒在了床上,而那人虽然还是坐在椅子上,半个身体却已经堂而皇之的压覆上来了。

  正当亚瑟感觉两人再这样激烈下去似乎就会演变成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时,门忽然被打开了。

  “波诺弗瓦医生,请问你在……”

  活泼而俏皮的声音,然而后半句话却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里。

  弗朗西斯终于松开了亚瑟,耳边传来的是两个人都有些急促的喘息声。亚瑟透过弗朗西斯发丝间的缝隙隐隐约约看到闯进屋内的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护士,此时已经满脸通红,继而连忙说道:“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着便迅速转身关上房门离开了。

  亚瑟躺在床上,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愣了几秒钟。

  接着,他爆炸了。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你这个法/国柿子刚才对老子做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亚瑟忽然就趁弗朗西斯不注意一下子拽住了弗朗西斯的胡子,弗朗西斯吃痛,连忙叫道:“明明是你先非礼哥哥我的我只是现场教学罢了还有你这个英/国南瓜不要拽哥哥我美丽的胡子!”

  又是一通狂轰滥炸。

9

  然而事情远远比亚瑟想的要更糟糕。

  第二天他就发现早晨过来的护士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劲,那眼神里包含的情绪太过复杂,有审视,有疑惑,有羡慕,也有嫉妒,而亚瑟在那护士离开之前全程都是莫名其妙。

  不仅仅是如此。

  之后来的护士几乎每个人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小护士,让亚瑟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昨晚上梦游了然后干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然后终于是有一个小护士忍不住,在亚瑟推着轮椅想要在医院走廊里转悠转悠的时候,跑过来拦住了他。

  “请问是,柯克兰先生吗?”小护士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的,明明似乎是要压低了声音说的样子,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大,竟然惊动了周围的几个护士,都转过头来看向这里。

  亚瑟心里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请问你……请问你是在和波诺弗瓦医生……交……交往吗?”

  那护士支支吾吾地问道,似乎是很害怕又有些害羞的样子。亚瑟怔怔地看了她半晌,刚想开口否定,一旁的众多护士居然就开始窃窃私语般地讨论了起来。

  “哇……安妮昨天看到的是真的?”

  “当然啦……千真万确,不会有错的……”

  “早该想到了,波诺弗瓦医生之前可是和柯克兰先生一起来的医院啊……”

  “对啊对啊也一直很关心柯克兰先生……”

  等等……我还一句话没说呢……

  亚瑟觉得这个误会要是不赶紧解开的话,大概会越变越糟糕,因此他当机立断,连忙大声说道:“那个……你们请等下,我和波诺弗瓦医生……”

  “的确是恋人。”

  还没等亚瑟开口将话说完,身后忽然就有个人接上了他的话。

  亚瑟愣住了。

  忽然之间耳边护士们的尖叫声贯穿耳膜,然而他却又好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方才那人说的话,在脑海中不停的回荡。

  回过神来的亚瑟匆忙回头,却忽然碰上了那人俯下身来后放低的额头,额头相抵,那人离得极近的紫蓝色眼眸就像是未完全暗下来的夜空,星光璀璨。

  “胡子混蛋你……”

  亚瑟忽然之间有很多话想说,但却又一句话都不出口,最后他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这是干嘛?”

  “小亚瑟难道看不出来哥哥我是在表白?”弗朗西斯挑眉,神情似乎有些委屈。

  “这就是传说中浪漫的法/国人的表白?”亚瑟一脸的鄙视。

  “当然不是。”弗朗西斯笑了:“像你这样一个对浪漫一窍不通的英/国人,那些花言巧语都是累赘,所以,对于你……”

  弗朗西斯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亚瑟反射性地想向后躲,却忽然被那人按住了后脑勺,周围护士们的吵闹声似乎忽然大了起来,那人的吻就这么突然而然的落了下来,毫无防备。

  “一个吻就够了。”

10

  亚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终没有拒绝弗朗西斯。

  虽然事后毫无意外的他和弗朗西斯又打了一架——原因是亚瑟觉得弗朗西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他简直不害臊,于是两人又是一顿撕扯。最后的结果是弗朗西斯怕亚瑟旧伤复发因此又把亚瑟按在病床上亲了一通直到亚瑟没有力气再去瞎折腾。

  亚瑟感觉自己简直要气到冒烟。

  不过他也默默地接受了弗朗西斯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原因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或许是在来到海港医院后发现自己对他的想念与日俱增,又或许是在军营里看着他没日没夜的为士兵伤情操劳,又或是曾经在他救他的时候,在他迷迷糊糊间,那人用英语和他说的那句,坚持住,不要死。

  或许真的从那时就开始了……亚瑟迷迷糊糊的想。

  而两人的关系从此也在海港医院里成了公开的秘密,那些曾经追求过弗朗西斯的年轻小护士目光忽然就开始转到了亚瑟的身上,得着空就要过来问寒问暖问长问短,简直像老妈子一样絮叨。最要命的是其中有几个还老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有什么好看的!一张军人的脸罢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为什么那几个护士老是盯着自己看了。

  那天亚瑟正自己转着轮椅溜达到医院外的草坪上,忽然听到一边有几个护士在窃窃私语,隐隐约约地能听到一点声音。

  亚瑟向来不喜欢偷听别人说话,见她们在那窃窃私语,亚瑟识趣地刚想转身离开,耳边却忽然听到那阵窃窃私语中传来了几个关键性的字眼。

  “……是啊……真的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而且都姓柯克兰,不会是兄妹吧?”

  “波诺弗瓦医生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会和他交往吧……”

  奇怪的话语萦绕耳边,亚瑟怔了怔,接着连忙回头,转着轮椅来到那帮护士身边,开口便问道“谁像谁?谁又姓柯克兰?”

  那帮小护士一听自己方才的窃窃私语暴露了,立刻一个个吓得都不敢说话了,慌忙摇了摇头转身便要离开,而亚瑟则是眼疾手快一下子便抓住了一个没来得及逃跑的,问道:“你们刚才究竟在说什么?”

  “没没没什么……”小护士脸都吓白了。奇怪,亚瑟心想,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你就告诉我,你们刚才说谁像谁,又是谁姓柯克兰?”

  “没有没有没有。”那小护士连忙摆摆手:“没有谁像,我们只是猜测罢了……”

  亚瑟眯了眯眼。

  小护士才发觉自己越描越黑,亚瑟连忙说道:“你不用紧张,我有一个妹妹,很久以前来了法/国,后来我和她失去了联系,我一直在找她,我只是想打听一下可能和她有关的消息。”

  “妹妹……?”小护士一听,愣了愣,接着说道:“我,我们也只是猜测……因为柯克兰先生和她,确实……确实有些像……”

  “和谁?”亚瑟问道。

  “她是……”小护士顿了顿,接着说道:“波诺弗瓦医生已经过世的妻子……罗莎·柯克兰。”

11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亚瑟终于可以出院了。

  虽然腿部还是需要注意,但平时的走路跑步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这次弗朗西斯并没有跟亚瑟一起回军营。因为敌军的忽然来犯,大量的军队撤离到海港,医院里也增加了无数的伤员,因此弗朗西斯不得不留在医院帮助海港医院的医生为伤员们进行治疗。

  离开医院的那天,亚瑟絮絮叨叨地和弗朗西斯唠叨了一大堆,什么不要熬夜,小心病毒传染,别再到处勾搭小护士等等等等有的没的都说了个遍,最终弗朗西斯捂着耳朵说道:“小亚瑟你是我妈吗?”

  “我是你爸!”亚瑟一拳头招呼了上去。

  亚瑟回到军营后不久,就传来了军队要撤回英/国的消息。

  这意味着,法/国将面临着沦陷。

  不过,沦陷不沦陷是一回事,而投降不投降,又是另外一回事。

  撤离的最后一天,亚瑟在早晨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跑到了海港的医院。

  但是弗朗西斯却不在海港医院里。

  向护士们询问了之后,亚瑟跑到了海港郊外的一处墓园中。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亚瑟远远地便看到不远处的一把黑伞,在模糊了视线的雨水中愈加清晰。

  亚瑟平息了一下自己因跑步而带来的急促喘息声,放缓脚步,沉默地走了过去。

  雨水淋湿金色的碎发,他缓缓地走到弗朗西斯的身边,然后看到了他身前墓碑上的名字。

  “原来她的墓地在这里啊。”

  慢悠悠的说道,亚瑟没有侧头去看弗朗西斯。只听到弗朗西斯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她让我把她埋在海港,这样她就可以穿过英/吉/利/海/峡,远远地眺望自己的祖国。”

  当初那个小护士向他提起罗莎·柯克兰的时候,亚瑟就忽然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昏死之间那人对自己说,不要死,坚持住。

  将自己的粗眉毛剃成和罗莎一样的的细眉毛。

  刚认识也不管自己恶劣的态度简直是一厢情愿地对自己好。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亚瑟扯了扯嘴角,问道:“你早就知道我知道了?”

  弗朗西斯沉默,却等同于默认。亚瑟侧头看他:“你为什么不解释?”

  “哥哥我无需解释。”弗朗西斯笑了:“我无愧于任何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的亚瑟抬手便想一拳朝他的脸打过去,却被弗朗西斯握住了手腕,然后向前一步逼近他。黑色的伞落在地上,两个人都暴露在了大雨中。

  “我比任何人都要看的清楚。”

  弗朗西斯紧盯着近在咫尺的绿色眼眸,像是宣读誓言一般的说道:

  “你不是她,而她,也不是你。”

12

  在第一次见到亚瑟的时候,他的确让弗朗西斯想到了罗莎。

  那时的她只是一个英/国来的小护士,心目中的偶像便是大名鼎鼎的波诺弗瓦医生。为了弗朗西斯,罗莎费尽心思地来到了弗朗西斯当时所在的海港医院,成为了这里的一名护士。

  而作为一个小小的粉丝罗莎似乎也十分地成功,她很快便和弗朗西斯成为了好朋友,医院里甚至还曾一度传出他们两个人的绯闻。

  然而好景不长,也许是某方面出现了疏忽,罗莎在一次的救治当中,感染了病毒。

  心知自己命不久矣的罗莎只能将自己未完成的夙愿告知自己最好的朋友弗朗西斯:一个是死后想要埋在海港,另外一个,就是自己的家人。

  罗莎有一个哥哥。

  战争结束后,罗莎希望弗朗西斯能去一趟英/国,找到自己的哥哥,带去自己的消息,以及确认家人的平安。

  这些,弗朗西斯通通都答应了。

  最后,罗莎忽然说道:“好可惜啊,临死之前,作为一个女孩子,居然不能举办一次属于自己的幸福婚礼。”

  婚礼,大概是每个女孩都会有的幸福梦想吧。

  然而罗莎却万万没有想到,那日的她只是随口一说,第二天,弗朗西斯居然就买来了戒指,买来了婚纱,突然走进病房,看向眼前完全处于惊愕状态的罗莎。

  “请嫁给我吧,柯克兰小姐。”

  医院变为教堂,白色的地板和桌子铺满火红的玫瑰,阳光洒落女孩纯白的婚纱,映出她笑的甜美的脸庞。男子为她戴上象征幸福的戒指,在她的额头,落下浅浅一吻。

  女孩完成了她临终前最后的梦想,然后带着幸福的梦境,沉沉睡去。

  临终前,她将那枚戒指放到了弗朗西斯手中。

  本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就不能强行带走。

  “把它留给你真正爱的人吧。”罗莎笑道,然后抬手狠狠的抱住了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我梦想中的婚礼。”

  谢谢。

13

  弗朗西斯将那枚戒指戴到了亚瑟的手指上。

  被雨水淋湿的额发贴在脸上,湿哒哒的往下滑落雨水。亚瑟透过朦胧了视线的大雨,看向眼前的弗朗西斯。

  “你究竟是不是因为罗莎?”

  亚瑟还是纠结于这个问题,然而他的气好像消了很多,只是在不停地重复这个问题:“弗朗西斯你个混蛋……她是我妹妹。”

  “我知道她是你妹妹,但我又不真的是你妹夫。”弗朗西斯又恢复了平时不正经的样子:“哥哥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的确是因为罗莎,但是……”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对罗莎,更多的是敬重,而你……”

  他想了想,似乎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接着说道:“而你,大概就是个在心里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小幽灵吧。””

  “想死直说。”亚瑟毫不客气地回驳。

  “哎呀,小亚瑟懂就好了嘛,哥哥我的心,从来就只在一个人的身上。”弗朗西斯侧头看向亚瑟:“就算你再怎么……”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金发男子忽然就上前一步,抬手,抱住了眼前说了一半话戛然而止的弗朗西斯。

  “谢谢你,红酒混蛋。”

  亚瑟闭上眼,将脸庞埋在他的肩头,无比安心。

  他不知道他究竟在谢弗朗西斯什么。或许是他对罗莎的照顾,或许是他给了罗莎一个婚礼,或者是他对自己的好,又或者是,他爱他。

  是的,他爱他。

14

  最终弗朗西斯没有和亚瑟一起回英/国。

  依然是那句话,沦不沦陷是一回事,而投不投降又是另外一回事。

  同样的,作为一个人,一个哪怕是只能为自己的国家贡献一丝丝一毫毫力量的人,失不失败是一回事,放不放弃,又是另外一回事。

  海港的雨依旧没有停,两个淋湿的落汤鸡来到海边,军队仍旧是在搭船撤离,已经有好几个士兵在招呼亚瑟快点了。

  “再见,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再见,亚瑟·柯克兰。”

  就像是随意的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在做着礼节上的告别,然后弗朗西斯看着亚瑟那微微蹙起的眉毛,笑着说“你说得没错,你还是粗眉毛比较好看。”

  “你也是。”亚瑟笑了:“你的胡子也不难看。”

  然后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手上的戒指即使没有阳光的照射也愈加璀璨:“别忘了你答应罗莎的事情,等战争结束后,来英/国找我。”

  “为什么不是你来找我?”弗朗西斯反问。

  “谁管你,爱来不来。”亚瑟翻了个白眼,转身便朝那些招呼自己的士兵跑过去了。

  弗朗西斯看着亚瑟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划过一个浅淡的笑。手中握紧属于自己的那枚戒指,仿佛是在害怕什么东西,生生的从自己的手中跑掉。

  他大概真的是个幽灵。弗朗西斯模模糊糊地想。

  海港的雨水,渐渐变大了。

15

  然而最终,弗朗西斯想要坚持住的东西,他的国家,却没有坚持住。

  亚瑟在回到英/国不久后,就传来了,法/国投降的消息。

16

  从医院出来,亚瑟扶着阿尔弗雷德回到军营,阿尔弗雷德依然是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在美/国参军后的英勇事迹,直到发现身边的亚瑟一直沉默不语,阿尔弗雷德才渐渐停下了自己的叽叽喳喳,看向亚瑟。

  “你怎么了啊,亚瑟。”

  阿尔弗雷德试探性的问道,亚瑟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继续说你的顺口溜,白痴。”

  察觉到亚瑟的低气压,即使平时各种不长眼神的阿尔弗雷德此时也有些不大敢长篇大论地胡说八道了,沉默半晌,阿尔弗雷德支支吾吾地问道“那个,亚瑟,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想你参军。”

  似乎是过了很久,亚瑟忽然说道。

  “我也不想你来王都。”

  “我也不需要你保护我。”

  “你只要每天都开开心心在美/国过着一个平常人的生活,这就够了。”

  亚瑟侧头看向阿尔弗雷德,似乎是在质问他,又似乎是在责备:“你母亲把你带去美/国,就没想让你回来,你为什么这么傻?”

  阿尔弗雷德看向亚瑟,看了很久以后,忽然眼睛一亮,大声说道:“因为我是hero啊,hero怎么可能只待在自己的家里苟且偷生呢?hero可是要保护世界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亚瑟看着眼前仿佛一个精神病患者一般的阿尔弗雷德,冷着脸沉默,最后却缓缓吐出一个词。

  “笨蛋。”

  “唉?”阿尔弗雷停住了笑,侧头看向亚瑟。

  “阿尔弗雷德你个大笨蛋!”

  一直低沉着的亚瑟忽然转头,冲阿尔弗雷德叫道,然后一下子扑上来把阿尔弗雷德扑倒在地上,然后举起拳头。

  然而他最终却没有打下去。

  拳头停留在半空中,亚瑟喘着粗气,似乎是忍了很久的东西想要爆发,却又被硬生生地给压抑了回去。

  “你和那个红酒混蛋都是大笨蛋。”

  他看着身下一脸惊愕的阿尔弗雷尔,低着声音,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彻彻底底的,大笨蛋。”

17

  王都的空战持续了好几个月。

  在皇家空军的不断整装以及同盟的援助中,英/国奇迹般的在敌军的轮番空袭下取得了胜利,敌军的登陆计划不得不延迟,转而向东方前进。

  之后,世界的格局不断变化,转眼之间,又是好几年过去了。

  亚瑟后来又去了法/国,但是紧张的战事让他无暇去寻找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只能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静静的出一会儿神。

  ——等到战争结束后,来英/国找我吧。

  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甚至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他只知道,誓言不是一句玩笑,他会一直等他。

  即使天各一方,但是只要心近在咫尺,那么便依然是生死相依。

18

  好像是很多年过去了,又好像是才没过几年。

  如今,亚瑟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举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自己妹妹的墓前。

  很幸运的是,战火没有祸及到这一方不起眼的小小墓园。由于长时间的没有人打理,杂草丛生,遮掩了墓碑上已不甚清晰的文字。雨水像是多年前他离开时那样,仿佛一下就是好多年,从未停过。

  海港的医院却没有这墓园那么幸运,变成了一片废墟。而向海港的居民打听后,才知道当初那些海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有很多都被敌军俘虏了,现在也是去向不明。

  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但被战争所伤害的东西,却再也弥补不回来了。

  身边的阿尔弗雷德将挡在墓碑前的杂草拨了拨,然后就听到了亚瑟淡淡的声音:“阿尔,谢谢你陪我找他找了这么久。”

  “那这里会是终点吗?”

  阿尔弗雷尔看着墓碑上罗莎·柯克兰的名字,微微的皱了皱眉,低声问道。

  先是英/国,然后是法/国,大大小小的城市,他陪着他,几乎是走了个遍。

  最后,他们又回到了海港。

  然而阿尔在问完这个问题之后他就知道了答案,其实在他看到亚瑟戴在左手上的戒指之后,他就明白了一切关于那个男人的所有问题的答案。

  那个叫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男人。

  “我们回英/国吧。”

  过了半晌,亚瑟忽然说道。

  阿尔弗雷德一愣,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的侧头看向亚瑟。

  就像是一个明明坚持了那么久的事情,在还未完成之前,那个人突然就跟你说,他要放弃一样。

  “……老子为什么要满世界翻天覆地的找他?”

  亚瑟看着眼前的墓碑,大声说道。

  “当初可是他答应的罗莎,会来英/国找我!”

  亚瑟转头,看向阿尔弗雷德,眼中似乎都冒出了怒气。

  “要是这烂胡子还活着,就给我滚来英/国找我,要不然我就当他是死了算了!”

  亚瑟转头便要离开,阿尔弗雷德还没从亚瑟忽然的态度转变中回过身来,怔怔的看着亚瑟转头走掉后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那亚瑟你到底……”

  “去买船票,明天就回英/国!”

  “啊……?哦……哦。”

19

  海港的雨依然是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亚瑟站在码头,海风混着雨水扑面而来,带了刺骨的冰冷。一场雨从多年前一直下到了今天,他却不知道究竟何时这雨会停。

  也许这辈子都不会了,他在心里想。

  当初他们在这里分别,战火撕扯开无数被感情所牵连的人事物,他就一直在自己的困局里停步不前。

  还能在相遇吗?

  恍惚之间,他几乎是有些绝望地想到。

  然而正当他感觉自己要被这绝望整个笼罩之时,仿佛是在那一瞬间忽然有了感应一般,他猛地抬头,远处的一抹金色就那样毫无防备的映入了眼帘。

  略长的金色卷发,蓝色的大衣。

  那一瞬间亚瑟脑海中忽然就是一阵恍惚,时钟逆转,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海港医院的一个下午,夕阳穿过薄薄的窗帘,洒进屋内,落到那人金色的发上,折射出夺目的光辉。空气间小小的浮沉在周围弥漫,他的眼里却只剩下了他。

  亚瑟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挪动的双腿,身后阿尔弗雷德喊着他的名字,他仿佛都没有听见,他在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中朝着那个逐渐走远的身影奔去。他忽然想起来,这个时候,似乎也正有一辆船,从英/国到达这里。

  最后他喊出了他的名字,而那个人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也回过了头。

  海风将他微长的发吹起,雨忽然在那一刻变得小了许多,亚瑟索性扔掉了那把黑色的雨伞,跑到了那听到声音后停下脚步的人身前,急促地喘息了几秒后,抬头看向他。

  而那个人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却是沉默不语。

  “我说……”

  过了半晌,终于是弗朗西斯先开了口。

  “说好的在英/国好好地等我呢?哥哥我把英/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着你半个影子,到最后却有人告诉我你去了法/国?”

  亚瑟看着眼前的弗朗西斯,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个胡子笨蛋。”亚瑟说道:“我怎么可能会乖乖的就待在家里等你,就你这沾花惹草的个性万一你移情别恋了我一个人在家孤独终老吗?”

  “你是对哥哥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呢?”弗朗西斯也笑了:“不过还好,你来法/国找我,我去英/国找你,最后我们却在当初分离的地方相遇,你说,上帝是不是同我们开了个玩笑?”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虽然这么反驳,但亚瑟却依然是笑着说:“你看看你,红酒混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是那么丑。”

  “你的眉毛还是一样的吓人,小亚瑟。”弗朗西斯也不甘示弱地回驳道。

  然后亚瑟想也没想地又是一拳就要招呼上去,然而却被弗朗西斯抓住了手腕,然后顺势一下子拉到了怀里。

  “放开我你这胡子混蛋!”亚瑟试图挣扎。弗朗西斯原本打着的那把伞落到了地上,亚瑟这才发现雨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停了。稀稀疏疏的阳光透过渐渐散开的乌云洒落海港,海风卷着潮湿的气息弥漫四周,那人紫蓝色的眼睛映着雨后初晴的阳光,灼灼生辉。

  “我们结婚吧,柯克兰先生。”

  最后,他听到他在他的耳边仿佛誓言一般地说道。他感觉他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一整个世纪,又或是一辈子,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那么长的时间,雨水从他离开他一直下到他找到他,他却只等着这一天初晴的日子。

  “我才不答应。”亚瑟闭上眼,好像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出了眼眶,他故意忽略那是眼泪的事实,抬手,狠狠地抱住了那个将自己揽到怀里的人。

  弗朗西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阳光穿破乌云,将许久不见阳光的海港笼罩在一片浅金色的光芒下,即使亚瑟嘴上这么说,他也知道他真正的答案。

  在多年前这场淅淅沥沥的大雨席卷海港之前,他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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